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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bsp;   巫瑾淡淡地道:“我娘失心的事原本没告诉她,直到前年除夕,我娘去看她,二人生了口角,我娘有些疯癫,被她看了出来……毕竟是母女,就如同我娘平日里总斥责她,可仍旧担心她一样,她看出娘病了之后,时常向宫人打听,后来请命到延福宫中服侍娘亲。我想着,若她们母女二人能够和解,对我娘而言未必不是一剂心药,便准了此事,命隐卫和宫人监看着。这两年,她还算尽心,只是性子一直那样。”

    “比仇恨心更难消除的是偏执心,我理解大哥身为人子和医者的心情,只望大哥切莫大意。”暮青今夜与姬瑶只见了短短一面,很难断定她内心的改变究竟有多大,但她出手之后未看人,并且转身就走了,这种阻断视觉拉开距离的行为表明她内心并未真正接纳自己的母亲和兄长。放下过往需要时间,两年寒暑实不算长,在将要离开之际,暮青认为有必要提醒兄长。

    巫瑾笑了笑,温言细语地道:“好,妹妹放心。”

    话音刚落,銮车就停了下来。

    宫人道:“启禀陛下,紫宸殿到了。”

    紫宸殿位于皇帝理政的宣政殿后,大图历代皇帝设宴皆在此殿。

    戌时正,大图文武和南兴、北燕两国使臣入殿列席。

    戌时二刻,宫人唱报道:

    “大图皇帝陛下驾到——”

    “南兴英睿皇后殿下、大图神官大人、镇国郡主殿下驾到——”

    “大辽狄王到——”

    百官和两国使臣急忙起身,只见百余宫侍提灯引路,远远望去,骏马拉着銮车仿佛踏着星河而来,銮驾停在殿外阶下,大图天子和英睿皇后一同走了下来,如不知情,还以为是大图帝后驾临了。

    当今的大图天子不尚奢华之风,今夜宴请使节,天子之服却依旧素简,举止间广袖舒卷,尽显南国风雅。

    倒是传闻中一贯喜爱素服的英睿皇后今夜华衣大冠,尽显威严。

    殿内上首置着龙案,左侧置有一张凤案,右侧的则是呼延查烈的席位。

    暮青带着呼延查烈在两国使臣灼灼的目光中进了大殿。

    大图文武列于龙案下首两侧,其下是两国使臣,南兴使臣居左,北燕使臣居右。暮青从北燕使臣面前走过,面色清寒,目不斜视,刚到上首,忽觉殿上有道不同寻常的目光跟随着自己,不由猛地转身望去!

    这一转身,袖风扫得灯架上的烛火都摇了摇,暮青立在忽明忽暗的烛光里,见大图百官恭立,两国使臣垂首,大殿之上除了文武百官,席后还跪满了宫女太监、舞伎乐师和佩刀侍卫,暮青扫视大殿之时,那目光已然无影无踪。

    这时,宫人开始宣唱,百官闻乐见礼,一番繁文缛节之后,众臣归了座,巫瑾说道:“今日皇妹还朝,朕设宴为她接风洗尘。朕自汴都回国至今已近五年,皇妹助朕登基复国在先,执政鄂族四州在后,功绩天下共睹,无需朕再多言。这些年来,朕每每想起皇妹为国事与夫婿关山远隔,便觉得亏欠皇妹甚多。日前,南兴来使传递国书,望接皇妹回国,朕准了。钦天监已择定了吉日,下月初八,由龙武卫大将军万嵩率卫队护送皇妹回国。”

    万嵩闻旨离席而出,跪呼领旨。

    大图文武也一齐离席,叩拜高呼:“臣等叩谢郡主殿下复国安邦之功!”

    暮青身为大图郡主、南兴皇后,按礼制,大图百官对她本不该行全礼,但今夜上至权相公卿,下至文武朝臣,乌泱泱地跪在大殿中央,山呼之声震耳绕梁。暮青仍在意着方才之事,面儿上波澜不兴,南兴的使臣们却都心潮澎湃。

    遥想当年,当百官得知凤驾南巡的真正目的是要护送瑾王回国夺位时无不震惊,后来,因皇后殿下治政淮州,平定岭南,屡建奇功,百官对她亲身涉险就没那么大惊小怪了。只是那时谁也没想到,皇后殿下不仅助瑾王登了基,还助大图复了国!更没想到的是,她会就任大图神官,执政鄂族四州,与陛下一分离就是五年。

    皇后殿下执政鄂族四州,对南兴而言自然有莫大的好处,但对大图而言,鄂族四州的安定无异于半壁江山的安定,得益于此,新朝廷才能在三年内清剿叛党,稳定朝局。

    大图百官这一拜,皇后殿下受之无愧!

    “今日宴饮,是朕为皇妹接风洗尘,也是朕为皇妹送嫁践行,望众卿同乐。”巫瑾说罢,宫人高唱一声开宴,百官起身入席,宫人捧宴入殿,礼乐声奏起,宫宴就这么开始了。

    南兴和北燕两国使臣面对面坐着,王瑞等人一坐下就往对面看了一眼,面色讥诮,目光挑衅。

    这小半年,两国使臣同在驿馆里住着,抬头不见低头见,没少唇枪舌剑。北燕使节团此番前来求亲简直是自取其辱,南兴帝后已成夫妻,天底下岂有一女嫁二夫之理?方才大图皇帝虽未提及北燕的婚书,但话说得很明白了,但望这能让北燕的使臣们能多些自知之明,莫要惹人不快。

    但王瑞等人的目光刚收回来,北燕使臣那边儿就有人端着酒杯站了起来。

    那人紫袍玉冠,相貌堂堂,执着酒盅朝暮青遥遥一祝,说道:“下官太常寺少卿华鸿道,见过殿下。殿下智勇冠绝天下,下官钦佩已久,今日有缘得见,仅以此酒祝殿下福宁安康。”

    话音一落,大殿上就静了。

    南兴使臣们恼怒地盯着对面,王瑞暗暗地在膳案下撸袖子,心道倘若这群窃国贼子敢当殿拿帝后未行成婚之礼的事儿为由劝皇后殿下改嫁,那今夜这紫宸殿上少不得要上演一出文臣武斗的闹剧了。

    大图文武暗暗地瞄着上首,这些年,南兴北燕二帝相争,争的是天下,也是一个女子。而这个女子,以其功绩而言,本不该以桃色事意淫之,奈何好窥私事乃天下人的劣根性,英睿皇后当年是北燕帝的爱将,曾两救他于危难之中,谁不想知道她会如何对待北燕使臣,对待这封叫天下瞠目的求亲国书?

    暮青坐在凤案后,感受着众臣窥视的目光,面色清寒依旧。她看向华鸿道,这是她今夜入殿之后头一回正眼端量北燕使臣,但开口之言却令所有人都没想到,她只问了一个字,“华?”

    暮青清冷寡言,天下皆知,她在盛京朝廷为官时,华鸿道虽未见过她,但对英睿都督之名可谓如雷贯耳,故而一听此问,便明白了暮青之意,答道:“回殿下,家父华廷文。”

    华廷文,元修的舅舅。

    元修有两个舅舅,华廷文和华廷武。前年夏天,下陵大灾,华廷武因赈灾不力之罪被革了职,半年内,他的几个儿子也因一些小错遭贬,如今皆居闲职。据说,华廷武被打压另有缘由,他一直将老父和妹妹之死归咎于元修,政见也属强硬派,在朝堂上常与天子近臣争执,久而久之,招致了此祸。这也就能理解为何华鸿道身为华家子弟,本应对暮青有恨,却依旧领了这桩求亲的差事,如不识时务,谁知能否善终?

    “那你帮本宫带句话回去。”暮青之言叫华鸿道愣了愣,随即彬彬有礼地俯首一揖,一副洗耳恭听之态。

    暮青道:“你祖父之死有疑,并非阿欢下旨所杀,也很可能不是死于流箭。”

    话刚说到一半,华鸿道就猛的把头一抬!

    北燕使臣俱惊,殿内嗡的一声,大图百官窃窃私语,连乐声都停顿了片刻。

    众臣皆以为英睿皇后命使臣传给北燕帝的话会是“恩断义绝”、“死生不见”之言,谁也没想到她会提及北燕帝外祖父之死。

    英睿皇后是南兴帝之妻,二人情深,天下皆知,她说此话本应有为夫君开脱之嫌,但二帝之间隔着国仇家恨,可谓不共戴天,已无化解的可能,即便澄清了这件事,也不可能改变什么。正因为如此,英睿皇后之言反倒可信了。

    可……若真如此,燕帝外公的死又是怎么一回事?

    百官惊的惊,猜议的猜议,殿内众人百态俱显,暮青高居上首,目光如电地审视着群臣的神态。只见大图群臣皆在议论,北燕使臣或震惊、或猜疑,侍卫宫人皆垂首而立,眼观鼻鼻观心,一副什么都没听见的样子。

    ——殿内并无可疑之人。

    暮青微微皱眉,心道莫非真是自己多心了?

    这时,华鸿道朝暮青打了个深恭,说道:“下官定将此话带到。”

    暮青将目光一收,待华鸿道直起身来时,她已端起酒盅,抬袖一遮,凤羽的缕缕金辉将殿上的煌煌灯光都逼退了几分。

    暮青将酒一饮而尽,落盅之时面色冷淡,而后就再不多言了。

    华鸿道看着暮青,忽然明白了她今夜为何身着华衣大冠而来,应是料到他们会敬酒,这身南兴凤袍恐怕才是她给燕帝陛下的回答。而她方才提及祖父之死,怕是另有深意,至于有何深意,他一时之间竟琢磨不透。

    英睿皇后女扮男装在盛京任江北水师都督时,朝中文武皆道她是冷面阎王,丝毫不通人情世故,没想到这才几年,心思竟这般深不可测了。

    这些年来,英睿皇后的作为传入北燕,朝中文武大为惊诧,其中不乏对其政策倍加推崇之人。对于燕帝陛下遣使前来大图求亲,朝臣分作两派,一派以老臣为主,坚持女子不得干政的祖制,对英睿皇后大加贬斥,称其已是有夫之妇,若位主中宫,北燕必遭天下人耻笑。且以英睿皇后的性情,绝非安居后宫的女子,女子干政,必乱朝纲。而另一派则认为英睿皇后为大图新帝献上的一国两制之策是大图朝廷能够安稳度过复国初期的根本所在,且她在淮州提出的赈贷之策、在鄂族实施的兴农治涝之策,皆足以证明此女并非祸乱朝纲的妖女。对北燕最为有利的是,鄂族百姓奉她为转世神女,她若嫁入北燕,焉知北燕不能先谋南兴,再取鄂族?

    两派吵吵嚷嚷,后来,燕帝陛下当殿讥讽一干老臣,诘问他们可是担心英睿皇后断案如神,查出他们昔日贪赃枉法之事?随后,当日即以此为由查办了几个老臣,朝中的争论之声这才消停了。

    可……这趟出使虽然成行了,但不出所料,此行根本不会有结果。

    华鸿道往身旁看了一眼,他下首坐着个武官,是沂东大将军的侄子,名叫陈镇,极熟水性,海战勇猛,为人狠辣,陛下巡视沂东海防时对此人赞赏有加,此人此行担任使节团的副使,也担任使节团的卫队长。说白了,他才是使节团里的实权人物。可他自英睿皇后进殿之后就一言不发,只是时不时地用他那阴沉审视的目光端量着上首,如此不作为,回朝之后如何交差?

    华鸿道满腹猜疑,此时大图百官已向巫瑾和暮青祝了数回酒,暮青以不擅饮酒为由以茶代之,她唯一喝过的那盅酒就是北燕使臣敬的。

    酒过三巡之后,巫瑾对暮青道:“听说妹夫要驾临国境亲自接妹妹回去,为兄为妹妹备足了嫁妆,日后他若生二心,妹妹只管回来,这儿是你的娘家。”

    暮青的眉眼在灯火下暖得有些朦胧,点头道:“好。”

    兄妹二人话着临别之语,大图百官却各怀忧思。

    南兴帝后之情深,天下有目共睹,堪称古今一奇。当年新婚燕尔,南兴帝专宠皇后也倒罢了,可这些年皇后身在神殿,南兴帝独居宫中,竟也未纳一妃一嫔,听说连个宫女都不曾宠幸过。他下旨修建岭南行宫时,朝中文武见他思念皇后,便有人又上书重提选妃之事,不料惹得龙颜大怒,上书之臣皆贬黜,至今未能还朝。自那以后,朝中就安静了,百官都把心思放在了社稷上,连个以社稷为由提皇嗣的人都没有。

    说起子嗣来,大图皇帝因太后而难以立后,子嗣也就无从谈起,而南兴、北燕二帝心在英睿皇后,皆不肯选纳妃嫔开枝散叶。倒是听说辽帝身边妃嫔、女奴众多,只是多年无嗣,不知何故。

    四帝皆年富力强,却皆无子嗣,也算当今怪事。

    叫大图百官忧心的是,英睿皇后回国后,南兴的皇嗣想必无忧,北燕帝娶不到心上人,总不能此生都不立后选妃,可大图怎么办哪?太后只是心智失常,身子倒无大碍,大图刚刚复国,皇嗣关乎江山大计,这该如何是好?

    这顿宫宴吃得暗潮涌动,大图百官和北燕使节各怀心思,直到三更过半,夜宴才休。

    散宴之际,暮青唤小安子进殿,手捧神官大印和鄂族两件秘宝奉还给了巫瑾。

    巫瑾命掌事太监接了,说道:“妹妹辛苦了。”

    掌事太监小心翼翼地将印宝高高捧起示众,大图百官急忙离席而出,再次叩谢暮青。

    宫宴在山呼声中开始,在山呼声中结束,古怪的是,北燕使臣四月入京,在洛都城中等了暮青小半年,宫宴上竟只敬了一盅酒。

    ……

    百官离去后,巫瑾、暮青和呼延查烈三人到了宣政殿,一进大殿,掌事太监就将神官大印和鄂族秘宝放在了御桌上,随后却退而出,关上了殿门。

    巫瑾看了眼殿窗,又看了眼内殿,暮青意会,带着呼延查烈绕过屏风进了内殿之后,巫瑾才低声道:“待会儿妹妹出宫,把印宝都带走。”

    暮青并不意外,其实,她和大哥都清楚,神女之于鄂族如同定海神针,故而执政不能换,只不过大图百官对她防备颇深,尤其是云老,他年事已高,去年就身子不太好,今年本已很少上朝了,今晚拖着病体前来,当众交还印宝,为的不过是安抚他罢了。

    只是……

    暮青瞥了眼外殿,看来大哥今夜当众收下印宝,除了安抚百官,还另有所谋。

    巫瑾道:“这些年,朝中清剿废后一党,每每查到踪迹,他们总能提前望风而逃。为兄怀疑朝中乃至地方官吏里仍有叛党,如今已有眉目了。妹妹一走,叛党及朝中盯着鄂族之权的人必会出来兴风搅雨,宫里自有假印宝等着他们。”

    暮青扬了扬眉,“看来大哥打算引蛇出洞。”

    巫瑾笑而不语。

    暮青道:“除了叛党,还有一事我不放心。今夜宫宴,大哥也看到了,北燕使臣毫无纠缠之举。元修既然遣使送了求亲国书,使节团又等了这么久,绝不会只是为了见我一面,我担心他们暗地里会另有动作。”

    巫瑾闻言又将嗓音压低了些,说道:“所以,妹妹今夜回府早做准备,明晨城门一开,妹妹即与亲信乔装离开,余下的卫队下月初八与使臣们一道离京。”

    暮青看向巫瑾,见他避在屏风的阴影里,目光深邃得有些幽暗。

    过了半晌,暮青问道:“大哥可有地方叛党的名单?”

    巫瑾愣了愣,没有答话,而是转身回到外殿,绕进御桌后,提笔蘸墨在纸上写了下来。

    暮青来到一旁,看着在纸上逐一列下的名单,心中一动,也绕进御桌后,重新铺开一张纸,提笔写下数语。

    巫瑾一惊,另铺新纸,落笔飞快,字迹甚是潦草。

    除了呼延查烈,没人知道二人谈了些什么,只见二人抽纸如挥剑,人影映在窗上,袖风过处,枝动花摇。

    呼延查烈只看不说话,当今天下最有权势的两个人在他面前以笔交锋,他不需要说话,只需要看着。

    过了许久,御桌上的纸摞了一尺高,巫瑾停笔,神色不知是忧还是恼,长叹道:“你决定的事,总是无人能改。”

    暮青默然以对。

    巫瑾将纸执起,凑近火烛,任纸上龙飞凤舞的墨迹被火舌吞噬,一张一张地化作灰烬,最终散落在冰凉的宫砖上。

    “让为兄再为妹妹诊一次脉吧。”许久后,巫瑾叹息一声,坐了下来。

    呼延查烈搬了把椅子来,暮青默默地在对面坐下,把手伸了过去。

    “回去之后记得常来书信,若哪年到岭南行宫小住,记得告知为兄,兴许为兄能去看看妹妹。”巫瑾一边诊脉一边话着临别之言,烛光昏黄,男子那温润的眉宇,如雪的衣袖,像极了从前。

    “嗯。”暮青应了一声,越到这种时候,她越不擅言辞。这些年,她虽在政事上精进不少,但性子依旧那样儿。

    不知是否因为临别在即,这一回,巫瑾诊脉的时辰尤为久些,直到梆鼓声传入殿内,巫瑾才收了手,温声细语地道:“妹妹的身子养好了,只是因连月赶路有些疲乏,回国之后歇上一阵子即可,切莫一回去就……急着操劳。”

    暮青听笑了,“大哥说话还是这么含蓄。”

    什么操劳!不就是提醒她房事要适度吗?

    “咳!”巫瑾咳了一声,烛光在眉宇间一跃一跃的,目光躲闪。

    暮青道:“我会注意身子的,大哥也要珍重。”

    巫瑾看着暮青,话到嘴边,似有千言万语,但千言万语终须一别,他最终只是点头道:“好。”

    梆子声再次传入殿内,四更天了。

    暮青想说谢,谢这一路知己相护,却怕谢多了生分,想嘱咐兄长寻个心仪的女子方能使他少受洁癖之苦,又怕此话成为一把枷锁,令他在大图复杂的朝局里更加辛苦,最终发现千言万语都在那一声珍重里了。

    于是,她揣上印宝,唤小安子驾来辇车,就这么带着呼延查烈出了殿门,上了辇车。

    关山路遥,远行不便,这一别,难说再见会是何年何月了。

    辇车缓缓地动了起来,暮青透过轩窗看向巫瑾,见他立在殿外廊下,披着浅白的月光,辇车渐行渐远,人越来越小,周身似笼着层云海薄雾,终于慢慢地不见了……

    ------题外话------

    听说大家想看发糖,emmm,只能说,人生不易啊……

    我曾说仵作还有两个关卡要过,现在开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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