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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啊。”四公主立刻点头,唤人去找宁元娘过来。

    不多时,宁元娘由一位宫女陪着走过来,那宫女正是太子妃身边的老人儿。

    太子妃什么都安排好了,香芷旋愈发心安。

    四公主则先一步说了和月郡主言辞不善的事,“袭夫人担心你落了单,这才命人请了你过来。”

    香芷旋笑道:“妾身是仰仗着殿下照拂,不然可不敢——蒋夫人来了,万一遇到什么事,少不得被妾身连累。”

    “嗯——”四公主拍拍心口,笑得神采飞扬,“你这话说的,我听了真是受用得很呢。”

    语必,三个人一同笑了起来。

    四公主只是得了太子妃的吩咐,来照看香芷旋。香芷旋与宁元娘又没带闺秀过来,所以也只是来做客看个花红热闹。由此,三个人都刻意躲着那些想方设法见上一面的少男少女,走马观花的赏了赏园中景致,便去了近处的水榭落座。

    水榭东面有假山,西面有一片茂盛的竹林。

    四公主提议道:“两位夫人都精通棋艺,我近来无事也会陪着皇上下棋,我们总不好在这儿枯坐,下几盘棋如何?”

    “好啊。”宁元娘笑道,“只盼着殿下手下留情,别杀得妾身与袭夫人片甲不留才是。”

    四公主就咯咯地笑,“父皇说,愿意让我陪着下棋,就是因为我能让他赢得特别尽兴——我便是拼了命,想赢一局都不能如愿。”

    香芷旋和宁元娘被引得笑出了声。却也知道,皇上棋艺精湛,能赢得了他的人寥寥无几,自然不会认为四公主棋艺拙劣。

    宫女取来棋具,香芷旋道:“妾身棋艺泛泛,先旁观几局——殿下与蒋夫人先请。”她与袭朗对弈,除非他让着她,否则赢得时候极少。这样的前提下,她能有信心才怪。

    四公主与宁元娘谦辞几句,末了还是先行落座。

    六名宫女垂首服侍在近前,一看便知,几个人都是习武之人,双眼神光充足,走动间不闻脚步声。

    香芷旋愈发心安,闲闲坐在一旁,观望着棋局,偶尔遥望一眼远处。

    少男少女隔着一片芳草地,各自三五成群,或是闲谈,或是赏花,都有点儿心不在焉,视线时不时投向对面。

    其实,这样予人方便自由相看的局面挺好的,只要没有心性轻浮放荡的人,很容易成就良缘。可这样的事,也只有皇家先行推广开来,官宦之家才好效法。

    香芷旋有意无意地寻找着皇太孙程昭的身影,遍寻不着。主要就是为他的婚事张罗着,他却不见人影,兴许是被太子唤去议事了?

    胡思乱想着,她看到一群宫女、太监簇拥着西夏宁王、和月郡主、程曦相形而来,两名男子脚步踉跄,眼神发直,面颊上有着不正常的红晕。

    “这个时候就喝醉了?”香芷旋低声道,既是道出心中所想,也是提醒四公主与宁元娘。

    四公主抬眼望过去,抿唇一笑,对一旁服侍的六名宫女递了个眼色,随后道:“没事。”

    香芷旋与宁元娘相视一笑,喝茶的喝茶,下棋的下棋。

    宁王、程曦、和月郡主三个人到了近前,六名宫女一字排开,将他们拦下,其中一个道:“四公主正与袭夫人、蒋夫人说话,有点儿要紧事要商议,三位还是去别处吧。”

    和月郡主挑眉,“这倒是奇了,有什么要紧事,要来东宫商议?”

    宫女不卑不亢,“这就不劳和月郡主挂心了。”

    程曦道:“我找四公主也有点儿要紧事。”语声顿了顿,扬声对四公主道,“姑姑连侄儿都不肯见了么?”

    四公主沉了脸,冷声道:“没闲工夫理会你,滚远点儿!”

    宁王则在此时把话接了过去,“我与蒋夫人、袭夫人有过一面之缘,并非素不相识,几位还是让一让吧。本王是要找两位夫人切磋切磋棋艺。东宫既是办了这样的春宴,便是不让人拘泥于繁文缛节,两位夫人难道还怕人看到么?”

    宫女语声转冷:“还请王爷自重,两位夫人只是应邀前来赴宴,不同于别人,该有的规矩一样都不能少。王爷要是想切磋棋艺,大可去找袭大人、蒋大人。”

    程曦怒道:“你这个奴才好生多事,给我滚开!”

    和月郡主闲闲地接道:“是啊,两位夫人都没说什么,你一个奴才又何必多事?当真动起手来,可就不好看了。”

    六名宫女充耳未闻的样子。

    四公主与香芷旋、宁元娘都没说话,只是下意识地转头观望。几名宫女形成一道人墙,她们无从看到过来了多少人,更无从看到宁王等三人的神色。

    不论怎样,到底还是有些忐忑。

    僵持片刻之后,宁王、和月郡主与程曦先动了手。六名宫女很是默契地两两一组,同时衣袖一抖,闪出白色缎带。

    竟以白色绸缎为制住对手的兵器,四公主这边的三个人俱是暗自惊奇,都想着太子妃手里的人果然非同寻常。

    由此,三个人俱是目不转睛地观望。可是能看清的,也只有方才所见。随后,加起来九个人的动作都太快,她们只知道人影闪动,却看不出个究竟。

    心下焦虑的时候,已听得连续两声有人落水的响动。

    因着心里实在是紧张,三个人同时站起身来,发现宁王、程曦已不在动手的人群之中,这才往水中看去,见两人分别落到了水榭浮桥两侧的水中。

    专门对付和月郡主的两名宫女飞快地观望了一下,同时施力,将和月郡主推到了宁王落水的那边。

    六个人同时收起手里的白色缎带,随即出声惊呼:“哎呀,不好了!有人落水了!”

    而跟随宁王三个人过来的一群皇后宫里的宫女、太监则是呆若木鸡——这六名宫女先是以下犯上,随后又睁眼说瞎话,这……这还有王法么?!过了片刻,一群人才反应过来,有的惨白着脸高声喊救命,有会水的则直接跳到水里去救人了。

    在远处的少男少女们听得这里出了乱子,一时间都顾不得什么规矩了,匆匆忙忙赶了过来。

    场面乱成了一锅粥。

    香芷旋此刻则凝眸看着落水的三个人,觉得情形十分诡异。

    显而易见,程曦不会泅水,落到水里开始拼命挣扎,高喊着救命。而他喊了没两声,身形就径直沉到了水里——分明是被人强行拽了下去。

    她有那么一刻,觉得毛骨悚然,疑心水里有凶悍的水鬼,大白天的拉落水的人。转念就觉得自己想法太荒诞,抿唇笑了笑,这一定是太子或太子妃早就安排好了的,一如那六名身手高超的宫女。

    程曦的情形是不需想了,今日不给灌个水饱是别想上来了。

    之后,她不顾周遭喧哗,看向宁王与和月郡主那边。

    这两个人是会水的,落到水里并没出声呼救,而是自己往浮桥游过来。

    可是会水也没用,遭遇与程曦相同,不过片刻间,人忽然从水面沉了下去,在上面只能隐约看到两个人挣扎着挥舞的手臂。

    落水的三个人,是起了歪心思,要打她和宁元娘的坏主意,结果却反遭了算计。而落水之后,怕是还有更让他们沮丧的后果。

    香芷旋放下心来,笑着看向四公主,是想出言道谢,感谢她一直陪在自己与宁元娘身边,却发现四公主正望向远处,神色恍惚,目光迷离。

    她循着四公主的视线望过去,才发现袭朗、蒋修染和几名朝臣陪同着一名三十多岁的男子趋近水岸。

    那男子清隽儒雅,必是当今太子。

    一行人在水岸边停下了脚步,闲闲说话,看都不看水里的情形,只等一个结果。

    这下可热闹了。

    过了一阵子,落水的三个人被救了上来,程曦是从哪里落水从哪里救上来的,而宁王与和月郡主却是不同,不知怎的到了趋近太子那边的位置,而且情形让人看着都觉得尴尬——

    和月郡主的深衣腰封缠到了宁王身上,宁王似是把她当做了救命稻草一般紧紧的抱着,而她,已是昏迷不醒,衣衫敞开,现出肩颈大片雪白的肌肤。

    便有东宫的太监与人借了斗篷,抢步上前去,将两人极是狼狈而暧昧的情形遮盖起来。

    四公主唤上香芷旋、宁元娘,穿过浮桥上三三两两而立的人群,到了太子近前。

    身后就有少年郎的窃窃私语:“四公主身后那两人,是哪家府里的闺秀?”语气透着惊艳。

    便有人低声呵斥:“别乱说话!那是袭夫人、蒋夫人。”

    “哦……倒是不知道两位夫人都是倾城的容貌。”

    香芷旋与宁元娘自是没闲心留意这些,随着四公主到了太子面前,毕恭毕敬地行礼。

    四公主细说原委。

    太子颔首,命人给宁王、程曦控水,又发现他们脸上竟有着一抹红晕,实在是蹊跷,当即传太医来给两人把脉。至于和月郡主,则命人抬到别处去救治。

    宁王、程曦在水下被人收拾得不轻,好半晌才呕出腹中积水,神智慢慢清醒。

    而与此同时,太医已经赶至,为二人把脉,得出的结果是两人服了媚药。

    太子脸色一寒,命人将跟随二人到水榭的一帮宫人抓起来讯问,随即凝了宁王一眼,语声平静得没有丝毫情绪:“西夏宁王与郡主方才的情形,有伤风化,此事需得禀明圣上。”语必给袭朗与蒋修染递个眼色,转身离开,带着其余几名朝臣去往静园。

    袭朗看向香芷旋,以眼神询问她有没有事。

    香芷旋微不可见地摇了摇头,回以浅笑。

    他眉宇愈发舒缓,转身之前,抬眼望向水榭附近的假山石、竹林,随后扬手,打一个撤离的手势。

    香芷旋不需看也知道,他的手势是打给暗卫的。

    随后,太子妃命人传话,让四公主、香芷旋、宁元娘去了她面前说话,三个人这才完全明白事情始末:

    和月郡主要收拾香芷旋和宁元娘,顺道算计了宁王和程曦一把,在他们两人的茶点中动了手脚,之后怂恿着两人去见她们。两个人本就是一早就开始饮酒,有些神志不清,便跟着她去了。

    东宫的人得知之后,太子妃当机立断,以恶治恶,命人潜入水中恶整了三个人。

    外人看见的、得知的,都是宁王、程曦与和月郡主放浪形骸不知检点,与四公主、香芷旋、宁元娘无关。

    末了,太子妃歉然道:“太子爷让袭大人在东宫安排了暗卫,我也是事先知道这一点,才敢大胆行事的,否则是万万不会如此的。你们可不要怪我鲁莽才是。等晚些时候,我再与袭大人、蒋大人细说原委。”

    香芷旋与宁元娘忙起身说“不敢当”,心里则在计算太子妃这一招将计就计得到了多少益处:

    西夏宁王与和月郡主那般情形,他们两个成亲才是最佳;

    宁王当质子之余,抱得西夏第一美人归;

    和月郡主就不需联姻了,千里迢迢而来,最终的归宿还是故国的人。

    太子妃敢促成这样的局面,必是请示过皇上和太子的,这可不是她能够率性而为的事。而这意味的是,皇上与太子从来没打过什么联姻的主意,是不屑,也是因着骨子里的傲气——你西夏将第一美人送来又何妨,我们不稀罕;那第一美人的父亲手里有着几十万重兵又何妨,我们并没放在眼里。

    说到底,区区一个郡主,还不够联姻的资格,搭上一个宁王也不够格。也正是因此,与其说是一度纵容和月郡主,不如说是不屑计较她的言行。

    东宫今日出了这样的事,宴请早早地就散了。

    太子妃并未用言语敲打众人,意思不言自明:回去后只管当笑话说去。

    香芷旋离开之际,感觉自己似乎忽略了什么事,一时间却想不起来,只得作罢。

    **

    当日,皇上听说了此事,直接下旨:在东宫服侍西夏宁王、和月郡主、程曦的一干皇后宫里的人,不需讯问,立即处死,还让人传话给皇后,不需担心有人说她宫里的人没规矩,他会替她做主的。

    随后,皇上与太子商议着起草了一封给西夏皇帝的书信,在信中说了宁王与和月郡主的丑事,言辞恳切地道歉,说没能照看好这两个人,以至于他们成了京城皆知的笑柄,又问西夏的意思,这两人是在京城成婚,还是来日回西夏再成婚,要是前者,皇上会尽快赐婚。

    这些事,皇上与太子并没隐瞒,很快传遍宫廷。

    皇后给气得不轻,将捡回了一条命的程曦唤到面前,狠狠训斥了一通。随后仍是不解气,又命人去传话给和月郡主,把皇上的决定原原本本告诉了她。

    那个不识抬举的蠢货,眼下处境已不是搬石头砸自己的脚能够形容了。

    “该!”皇后咬牙切齿地道。

    和月郡主听说之后,简直崩溃了。

    比她更崩溃的,是西夏宁王。

    在西夏寻常人眼中,和月郡主是可望不可及的人物,可在他眼里,是个顺王如何都不肯要的人——同在皇室的兄弟不肯要的那么个东西,即便是他沦落到了如今的处境,也不会认为她配得上自己。

    再听说那媚药是和月郡主动的手脚,简直气得跳脚了,当下命人把和月郡主拖到面前,赏了她一通鞭子泄愤——他是使臣,在前来的人当中,能够说一不二。他如今是收拾不了别人,可还收拾不了她么?

    不能怪他生气,丢人丢到了异国他乡,任谁受得了?

    和月郡主只用双手护住脸,一声不吭地忍受着鞭子抽在身上的疼痛。

    宁王焦躁地来回踱着步子,用手点着她数落,“你这个没脑子的蠢货!到了异国他乡,还以为是身在西夏不成?竟还敢那般张狂!在西夏你还有楚襄王纵着你为非作歹,在这里谁能容着你?你在西夏那么厉害,顺王妃刚嫁过去也能与你打个平手——从那时你就该长点儿脑子,知道自己几斤几两!不信的话,等你回去,她能将你活剥了!”说到这里,他停下脚步,定定地看住和月郡主,“你最好能想出个万全的法子,要是当真嫁给我,那你就别想活了!立即给楚襄王去信,让他快些想出对策!我实话告诉你,我宁可在这儿当一辈子质子,也不可能与顺王不肯要的货色朝夕相对!”

    他这一番话引发的心头刺痛,简直比伤口的疼还要尖锐几分。“住手!”和月郡主猛然抬手,握住了鞭梢。

    行刑的人这才发现,她已满脸是泪,通红的双眼充斥着怨毒。

    **

    香芷旋回府途中,钱友兰命车夫赶了上来,上了她的马车,是有话要说:

    “慧贵妃怎么进的宫,想来你也有所耳闻吧?”钱友兰开门见山,“也是因此,我们老太爷不允许府里的闺秀前去东宫赴宴。家里几房的人对此都有些不满,但是老太爷向来说一不二,硬是压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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